| 南社诗人谜家补记 |
| 发表日期:2016-04-05 09:54:16 |
刘茂业
拙文《南社中的谜家扫描》刊出后（见《文虎摘锦》2015年冬季刊），汕头谜家魏育涛在微信中给笔者留言，惠告南社谜家中尚有潮籍的杜国玮和郑雪耘。我再次找出魏兄多年前见赠的大著《潮汕灯谜史》（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年4月出版）拜读，发现了上述两位诗人的谜事谜作，兹将书中有关两人的描述摘录如下：
杜国玮，生卒年月不详，字英三，号珊俦。澄海县（今汕头市澄海区）莲阳乡兰苑村人，光绪岁贡生，民国时期上海著名诗社“南社”的社员。澄海中学创建时（1915年9月），先生是首届六位教员之一。其父杜建圭是清代秀才，一生以教书为业；其弟便是我国著名思想家、哲学家、历史学家杜国庠（1889-1961）先生。杜国玮先生是潮汕知名灯谜艺术家，他与同乡的陈农余、王笑侬二位著名谜家合称为“莲阳三老”。据传他在清光绪年间，曾创立谜格“隐目”。杜先生的谜作几乎是全部散佚，存世的仅仅有“‘大珠小珠落玉盘’（诗经一句）明明在下”这一则。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澄海莲阳兰苑的杜国玮先生曾用唐•白居易的叙事长诗《长恨歌》全篇诗句为谜面悬谜征猜，当被猜众射中一则谜作后，杜先生即再写上原句并换谜目贴上谜台，始终保持全诗原文一句不缺，一时传为谜界佳话。
郑雪耘（1890-1969），原名翼，字雪耘，又字雪痕，潮州市人，民国潮汕重要灯谜组织“莲社”的创始人之一。郑先生长期客居上海，是上海著名诗社“南社”的社员，又是上海著名谜社“文虎社”的成员。先生擅长书画、工诗词文章、精通谜语，而且勤于著述，素有“岭东才子”之称。他晚年曾收集各类手稿，将心血结晶保留下来，但均毁于“十年浩劫”中。先生的谜作富有诗意，深入浅出，耐人寻味，可惜大多已散佚。其遗存谜作有：
笋（京剧名）竹中藏令
商（京剧名•卷帘）二进宫
串戏（宋代人）钱惟演
互展邦族（四书一句•回文）居吾语女
须念东人年纪小（聊斋篇目）薛慰娘
“斯寡人，好一比扬子江上的船，浪打风狂”（诗经一句）譬彼舟流
潮州著名谜家郑雪耘先生撰写有《谁所爱读的文虎》一文刊登于上海《文虎》（半月刊）上。郑先生文章指出：“倭寇东犯，全国骚然，我人方力谋御侮之不暇，黄娟幼妇，抑又何心？ 然书生秉笔，志在震聋，结习难忘，聊复尔尔。” 文中声讨日寇任意蹂躏我国领土，表达出了中华谜人的拳拳爱国之情，殷殷报国之志。郑先生还创作了近四十则专题灯谜刊载在该刊二卷第十七期里，抒发抗日救国的豪情，从而在潮汕灯谜史上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
谢会心、郑雪耘等先生被上海的《文虎》（半月刊）谜刊聘请为特约撰稿人；谢会心、郑雪耘、翁松孙等先生经常为武汉的谜刊《文虎》（半月刊）撰稿。潮州郑雪耘先生的《聊斋互射灯虎百则》等则曾刊载在武汉《文虎》（半月刊）中。
感谢魏育涛兄的不吝赐教，使南社诗人谜家的榜单上又增加了两位。杜国玮的资料比较罕见，远不如其胞弟杜国庠（亦为南社成员）的介绍多。目前只知道杜国玮生于1887年，澄海苏南集德善堂有他撰写的一副对联：集雨来时与人为善；德星聚处共乐斯堂（见《澄海中学书法史简述 》）。
本文主要补记一些郑雪耘的谜事。
从上海《文虎》半月刊目录中可获知，1931年郑雪耘有多篇谜文刊发其中，计有：《戏中虎》（2-6 ，即第二卷第六期，下同）、《独脚戏》（2-7)、《论吟香馆八斋谜》（2-12）、《时事谜(未完)》两篇（2-13，2-14 ）、《小说锦集：虎因缘》（2-16 ）等。另外，《文虎》半月刊中还有两篇与郑雪耘相关的谜文，即扬州著名谜社——竹西后社盟主孔剑秋撰稿的《答郑雪耘先生论八斋谜》（2-14 ）和《再答郑雪耘先生论八斋谜》（2-16）。
笔者就此求教于沪上谜坛耆宿江更生，他提供了民国二十年（1931）三月十五日郑雪耘载于《文虎》半月刊第二卷第六期上的《戏中虎》一文，俾使我们能尝鼎一脔。需要说明的是，下面引文中括号内的“按”系江更生先生亲自对部分郑谜所加的注释，区区非敢掠美：
戏中虎，非《白虎堂》《牧虎关》之所谓虎，乃本刊《文虎》之虎。而以戏中名词事实为面者也。偶就所作，为摘示之得若干则。如“剧评”射《左传》“则听客之所为”；“性不喜观剧”射《书经》（蜓尾）“无戏怠”；“下海”射戏名《入侯府》；“串戏”射古人“钱惟演”；“包银未定不登台”亦射“钱惟演”；“净角兼擅昆戏者谁最著”亦射“钱惟演”（指钱金福）；“小生”射“四子”“孰能为之大”（“孰”通“熟”）（按：反扣）；“瑶卿”射古人“王旦”；“开设戏馆必以青衣为台柱”射《千字文》“徵旦孰营”；“梅程荀尚发音磅礴凌厉”射“四子”“平旦之气”（按：“平”通“评”）；“青衣表情几忘其男性”射古女名（碎锦格）“息妫”；“梅之《木兰从军》，尚之《秦良玉》”射“四子”“旦旦而伐之”；“程艳秋歌‘楼东曲’”射《书经》“以旦代某之身”（按：某，古梅字，指梅妃）；“桂枝请夫为父昭雪”射戏名（登楼格）《奇冤报》（按：见《奇双会》，奇，桂枝父李奇）；“公主盗令”射《左传》（解铃格）“女矫君位”；“曹氏坤角”射外国影片《三红伶》；“焦赞走禀杨太君”射戏名《杀子报》；“昔日有个三大贤”射伶人二“刘赶三、张黑”（赶三隐关字）（按：《赶三关》剧名，惜“三”字相犯）；“贤弟休回长安去，暂在沙陀住几年”射《书经》“亦克用劝”；“欺寡人好一比扬子江上的船，浪打风狂”射《毛诗》“譬彼舟流”（谜面用时慧宝原唱词）；“公台天已晚了，你我就在旅店安歇罢”射“四子”（卷帘格）“馆于上宫”；“生唱《落（按：今作‘宿’）店》二簧慢板‘乱如麻’一大段”射唐诗“行宮见月伤心色”；“《汾河湾》《武家坡》皆衣锦回乡”射“四子”“谓之贵贵”（按：前一贵，指薛仁贵、薛平贵）；“饰关公者必自称关某，以示避讳”射“四子”二句“白羽之白、不敬莫大于是”；“红生皆宗三麻子”射“四子”（双解铃）“于戏前王不忘”（按：前王，老三麻子王鸿寿）；“问丑角之见长何在”射《易经》“为工为白”；“黑”射人名“张丑”；“王丑”（按：合为一字）射“六才”“粉鼻依琼瑶”；“是行是训”射“四子”“子路有闻”（用《行路训子》）。
此外，近人佳作尚多，以予所知者，如“小丑扮宝玉”射《西廂》“粉鼻依琼瑶”；“你莫怨陈宫只怨他”射《左传》“以曹为解”；“小杨月楼改唱旦时心事”射“四子”二句“所爱于生、所爱有甚于生者”；《解宝》射“四子”（卷帘格）“事思敬”（按：《珠帘寨》之解宝者为史敬思）；“旦旦”射《礼记》“周公优为之”；“须念东人年纪小”射志目《薛慰娘》等类也。
除了上述谜文，郑雪耘在《文虎》半月刊上见刊的“时事谜”，都用民国新闻时事为面，不仅精当有趣，更给人有耳目一新之感。试举数例：“遯初、子文皆遇刺，而有幸有不幸”（射韵目二）“二宋、一送”，遯初，即宋教仁（字遯初，号渔父），子文，即宋子文。民国时期，“两宋”分别先后遇刺，宋教仁不幸罹难，而宋子文却因刺客误杀了与其身材、面容均相似的机要秘书唐腴庐而侥幸逃脱。谜底里的“送”指“送命”；“（民国）十八年一月十日晚，东北政务委员会召集东省将领开秘密会议”（射叠“阳韵”十）“良、张、汤、商、量、将、杨、常、枪、亡”，此谜以一则近似短讯的形式布面，别具一格，东北政务委员会为张学良主政东北时期的最高行政机关，谜底意谓“张学良、张作相、汤玉麟等商议对付杨宇霆、常荫槐”。略感遗憾的是作者百密一疏，谜面上的“将领”一词，若用其它近义词替代，就不至于会使谜底中的“将”字露面；“旧俄党员”（射药名，卷帘）“人中白”，“白”指“白俄”，等等。
再从网上补充些许郑雪耘的事迹，以便我们能更多地知晓这位诗人。据杜联平《岭东才子郑雪耘》一文介绍：郑雪耘与上海文化界人士高吹万、郑逸梅、以及复旦大学教授、潮人收藏家苏乾英等学者交往甚密，切磋诗章。郑雪耘的诗词、论文曾刊登于《南社丛谈》、《南社幻略》、《南社诗集》、《求知》等杂志报刊。郑先生又是上海“文虎社”社员，常与吴莲洲、薛梦梅等社友搜奇索隐、精益求精，他的谜作富有诗意，深入浅出，耐人寻味。他不时与友人唱和诗词，撰写序跋，其诗文创作成绩斐然。郑雪耘曾在广东省政府第五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任修志委员，与饶宗颐等人在潮州志委员会工作。1946年秋，郑雪耘向上海潮州会馆赠送书法作品一幅，其作品内容是潮州八贤之一刘允(北宋)所写七绝《韩山》，郑雪耘以此寄托思念故乡和对韩愈的怀念之情。
然而，笔者查柳亚子《南社纪略》、郑逸梅《南社丛谈》，以及近年出版的《民间的文人雅集——南社研究》（栾梅健著，东方出版中心 2006年6月）等，在南社社友中并没找到“郑雪耘”的大名，但《南社丛谈》在第十四节《南社诗选简注》里却收录了郑的《读慎园诗文选赋此奉寄》等两首诗。我对南社研究完全是个门外汉，这个问题颇令我困惑。后来，从网上搜索到一篇《五四之前的潮州文学》（作者翁奕波），顿时豁然开朗。该文称：“潮人参加南社者众多，有姚云曹、杜国玮、谭愚生、翁辉东、杜国庠、萧锡祥、吴履泰、杨伦彝、李沧萍及吴沛霖、邹鲁、陈素等。而参加南社活动，但未正式入社的潮人有黄仲琴、饶锷、郑雪耘、陈运彰、郑正秋、王远勃等。”原来，郑雪耘没有正式加盟过南社，因此不在南社社员芳名录中就合乎情理。
去岁夏末，江苏吴江“薛凤昌杯”灯谜邀请赛举行谜学论文征稿，其中有关于“南社与灯谜”的论题，恰我早年阅览有关民国的书刊，曾积累了一些南社诗人谜家的素材，于是不避浅陋，拟就了一篇拙文。但对南社社员从谜的了解，仅限于江浙（包括上海）一带的少数几位。南社诗人才华横溢，嗜好灯谜者不在少数，更何况其中还有许多岭南、湖湘等各地的诗家，他们的事迹我并不熟悉，因此祈盼谜坛师友继续对“南社与灯谜”的资料补充、指正。
（原载《文虎摘锦》2016年春季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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