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轩谜话:胡寄尘的谜话 |
发表日期:2016-06-06 10:18:46 |
刘茂业
去冬今春,笔者在《文虎摘锦》上分别发表了两篇南社诗人与灯谜的拙文,引来不少师友的关注,还有热心的谜友继续提供我遗漏的南社谜家的珍贵资料。
今天再简要介绍南社另一重要人物胡寄尘与灯谜的交集。胡寄尘(1886~1938),字怀琛,别署季仁、季尘、有怀、秋山。安徽泾县溪头都人。早年毕业于上海育才学校。1911年与兄胡朴安(著名朴学大师)一起加入南社,并与柳亚子结成金兰之契。相继任《神州日报》、《警报》、《太平洋报》、《中华民报》等编辑。又受聘任商务印书馆编辑,参与初等、中等学校教科书编选革新工作。同时任书馆《小说世界》编辑,后又参与《万有文库》编辑工作。先后又在中国公学、沪江、持志等大学及正风学院担任教授,授中国文学史、中国哲学史等课。民国21 年(1932)受聘于上海通志馆任编纂。他勤于撰述,于文学史、哲学、经学、佛学、考据学、地方志、诗歌、小说、传记、评论、杂记等门类都有涉及。主要著作有《国学概论》、《文字源流浅说》、《中国文学史略》、《修辞学发微》、《中国诗学通评》、《中国民歌研究》、《中国小说研究》、《中国戏曲史》、《中国神话》、《清季野史》、《上海外记》等百余种。柳亚子对胡十分青睐,评之为“味在酸咸外,功参新旧中”。
福建籍谜家谢云声在《灵箫阁谜话初集》(1930年出版)中曾说:“谜之名目,自古迄今,言人人殊,究无可考。或曰文虎,或曰廋辞,或曰灯谜。兹据胡寄尘之《游戏文体考源》分论《谜目考略》,稍得梗概,然不过以理揣之耳。”《游戏文体考源》是胡寄尘对各类杂体诗、灯谜、诗钟和对联等“文学小样式”所作的长篇考据。民国初年,以“游戏”“娱乐”“消遣”为旗号的刊物盛行一时,几乎垄断了上海文坛,代表性杂志是《游戏世界》。《游戏世界》杂志从第10期起在“杂俎”栏中,连载胡的《游戏文体考源》,第一编为“游戏诗类”,第三编为“诗钟类”,第四编为“联语类”。1922年第12期上,刊出第二编“灯谜类”,计有:一、源流考略;二、名目考略;三、体格考略;四、著述考略;五、杂考。胡从灯谜的源流、灯谜的名称、灯谜的体与格、灯谜的著作等方面,并辅之以谜例,用较多的篇幅,详细阐述了灯谜的历史和知识。本文选摘一段其在“体格考略”中的表述,以窥豹一斑:
文字之为物,制作日繁,则体例日众,而于灯谜为尤盛,盖陈陈相因,苟不别出心裁,则不能争奇夺胜也。实则谜语亦只以浑成自然为正宗,否则终非上乘。大抵标出者谓之谜面,猜中者谓之谜底,普通于谜面旁皆不注明为何格,猜之者多于会意、拆字两方面着想。如“体软如绵”射礼记一句,谜底为“当无骨者”,是会意也;又如“莫遣浮云掩太空”射六才子一句,谜底为“果是风清月朗”,亦会意也;如“花落水边人独立”射一字,谜底为“蒞”,是拆字也;又如“会少离多”射一字,谜底为“禽”,亦拆字也。然仅仅如此,巧技易穷,于是乃于普通体例之外,别出心裁,自成体格例,必于谜面之旁注明为某格某格,格之名,初只三十六,今据《春雨楼春灯格》所载(见《游戏世界》六至十期),凡五十有八,而自谓犹有不能以格名之者,则可见格之日演日多,漫无限制者矣。
我们不难发现,胡寄尘对于灯谜完全是个行家。他的“实则谜语亦只以浑成自然为正宗,否则终非上乘”云云,与当时许多谜家的观点相一致。
除了《游戏文体考源》,胡寄尘还有多篇谜话发表在民国刊物上:
予近年所见佳谜甚多,惟过眼云烟,多半已不能记忆。惟忆以小词一首,射“晋国天下莫强焉”一句,甚佳。词云:“普济寺,草离离,空花园,或借栖。夫人有病头难起,一炷香,卜告神袛,薄暮日沉西。难有约,负佳期,张生长别离,错认了白马将军至矣。”又“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并落马蹄前”,射一“態”字,亦工。(《小说月报》第5期《佳谜》)
在1922年9月至1924年7月出刊的多期《红杂志》上,也都刊有他撰写的谜文(署名寄尘):
灯谜之制其巧思层出不穷,甚至于无谜面但画一图,或置一实物,以为谜面,以射某物或某书一句。然此尤不足为奇,其最奇者连谜底亦无之,猜中者不须开口,彼此心中默喻而已。如陈列一假面具及钱一千文(谜面),射俗语一句,猜中者即以该物为赠,于是猜之者取其钱遗其,扬长而去。盖所射俗语即“要钱不要脸”,也是真匪夷所思矣。(《南面录(续)》)
友人某君,尝以上海著名小说杂志制成灯谜,极为切贴可喜爰,为录之于:“此七夕”射“星期”;“七月六日”射“礼拜六”(原文如此);“湖丝阿姐”射“红”“谓丝工也”;“肥”射“半月”,“半月”二字合成胖字也;“圣人之讳”射“快活”,此谜人多不解,问之作者始知之,据云圣人指胡适之先生,其讳即适字也,“适”字译作白话当为“快活”,丹翁曾有此言,故云云,此谜亦不可云不工切,惟太曲折,殊不易猜耳。(《嚼雪录(续)》)
籐床竹簟,袒腹高卧,置世事于不顾,治乱皆忘,又何有乎天气之炎热。俗语云“心静自然凉”,莫谓上海人烟稠密之乡,而竟无清凉之地也。静中无事,辄忆取儿时在乡村私塾中事以为乐,亦消夏之一法,今为记之于此。在塾中除早晚读书,午刻习字外,余皆静坐或与同学游戏,吾等以猜谜为游戏之一种。尝以“六”字制一谜,云:“两个跳蚤抬一根杠,一个跳蚤立在杠上”,望此二语形容“六”字惟妙惟肖。是时乡闻尚少时钟及时表,但视日影以定早晚,墙以砖砌,砖皆磨平而墙不加粉,故砖皆一块块可数。吾等之计时刻,则曰日在第几砖第几砖,此种称谓恍如一种术语也,而今不可复闻矣。(《餐风续录》)
民国初年,胡寄尘曾主编过《香艳小品》、《白相朋友》、《小说革命军》、《小说世界》等多种文艺杂志。《白相朋友》中每期就辟有《猜灯谜的朋友》栏,刊出谜家谜作,像第3期刊出过姚石子的《秋棠馆谜选》等。除了谜作,同时设“灯谜待教”(即读者有奖猜射),于下期揭晓谜底并公布获奖名单和谜彩。《猜灯谜的朋友》中的谜作都具创作者大名,略感遗憾的是,未见有胡寄尘自己创制的灯谜。目前也尚未发现有和他相关的其他谜事活动的资料。
近年来,扬州青年谜家顾斌致力于清末和民国谜史的挖掘。他爬罗剔抉,收集整理和校勘了诸如《申报》等许多旧时书刊中的谜人、谜事、谜作、谜话等弥足珍贵的灯谜史料,劳苦功高,赢得谜界一片赞誉。本文关于胡寄尘谜话的主要素材,也由他慷慨提供,在此表达我由衷的敬佩和感谢。
(原刊《谜也者》2016年第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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