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更生序《灯谜聊天室》 |
| 发表日期:2016-12-01 09:28:23 |
江更生
《灯谜聊天室》是海上灯谜名家刘茂业继《栁叶春灯录》后贡献于广大灯谜爱好者又一谜学力作。承他厚意，邀我作序，自1980年代初订交以来，已有35个寒暑，谊属莫逆，岂可推却，自当应命操觚。
茂业与我初识于1981年上海青年宫的“周三谜会”，那时的青年宫是在原上海著名的游乐场大世界旧址。为了弘扬传统文化，活跃市民（尤其是青年）精神生活，陶冶人们业余情趣，青年宫的领导邀请我和朱育珉兄联袂举办灯谜知识讲座，学员皆为各单位推荐的青年干部。同时，在每星期三的晚上七时至九时，在一楼剧场举行现场猜谜会，边猜射边讲解，猜中当众有奖，吸引了众多的爱好者，时称“周三谜会”。当时的茂业虽然还在求学，但他每场不落，风雨无阻，他曾自谦道：“‘周三谜会’是他的灯谜摇篮，抬称育珉兄与我是他的启蒙老师。”
后来，我与育珉兄又承顾延培先生之延，在南市区文化馆（今上海文庙）开办“灯谜创作班”，刘茂业闻讯赶来报名参加，此班结束后，他邀集同班学友管同钦、王龙顺、江华逵、杨泉兴等创立“菸菟谜社”，积极参加谜事活动。数十年锲而不舍地努力，修练文化内功，取得了高校学历。天道酬勤，一位普通的爱谜学生终于成为了上海乃至全国知名的实力派谜学专家。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浸淫着“海派文化”的城市上海，她昔时的美称“东方巴黎”，今日的令名为“魔都”，可见其魅力之一斑。上海的文化特点是她的包容性特大，“海纳百川”、“大气谦和”，开放绝不抱残守缺，喜新却能时常念旧，即使灯谜也是如此。
纵观上海灯谜的沿革历史，处处可见包容精神。据明代都穆所撰写的嘉定方志《练川图记•风俗》记载，早在朱明时代，猜谜已在上海流行了。降至清代咸丰时，沪渎的猜谜活动已相当普遍，至于到了同治、光绪年间就越发地盛行了。民国时代，“大世界”游乐场、法国公园 (今复兴公园)、半淞园、《金刚钻报》社、西新桥“大中楼”酒楼及青年会等处都是当时申城人们猜谜的好去处。
随着上海灯谜活动的红火和声誉鹊起，多年以来，逐步形成了具有海派文化特色的灯谜——海派灯谜。
上海自开埠至今，已成为一个以工商业为主的繁华都市，由于它的得风气之先，加上兼收并蓄，遂形成了“海纳百川”的海派文化。而作为都市民俗之一的上海灯谜，必然会深深地打上海派文化的烙印，人们把具有上海特色的灯谜，冠名“海派灯谜”。
“海派灯谜”的诞生，发轫于清季的上海的松江“文隐”谜社，继而成熟于20世纪的初叶，是由活跃于海上茶园、游乐场十余年之久的灯谜社团“萍社”众多前辈谜人的作品来体现的。这些灯谜的材料已不囿于以往的四书五经、文赋诗词等传统古典内容，而是着眼于身边新鲜事物，创作手法多样。“九•一八”事变，上海《文虎》半月刊上（灯谜也叫“文虎”或“灯虎”），曾刊登《诅咒日本之灯谜》以及《合作的抗日文虎》，以灯谜为武器，声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表现了海上谜人拳拳的爱国之情。抗战胜利以后，由屠心观、周浊等首倡的灯谜社团“虎会”曾独领上海谜坛风骚。1949年后，上海人的猜谜场所多在市工人文化宫、市青年宫及各区的工人俱乐部、文化馆等处，无论是活动场地的面积还是参加猜谜的人数，都是过去无法所比拟的。每届逢年过节，灯谜因其有趣、益智，更是成了大众的娱乐宠儿。1978年，上海市工人文化宫、青年宫以及各区文化馆(宫)，皆云集海上谜人，举办谜会，开设灯谜讲座，培养了一大批灯谜爱好者甚至谜家。从此，上海灯谜祭出“海派”大旗，遂有“海派”之令誉了。
具体说来，可从灯谜史上有里程碑式的意义1979年南京举办全国九城市灯谜会猜之时算起。这次盛会首次将全国各地的灯谜专家聚集一处，使灯谜开始成为全国性的、乃至影响到海外的一项群众性娱乐活动。谜会期间，海上谜家以其精湛的谜艺和对灯谜发展的独到的见解和思路，包括上海人特有的洒脱的风采，倾倒了与会的各地谜家和金陵成千累万的灯谜爱好者。“海派灯谜”的美称由此而生。
南京首秀后不久，1980年代初，上海队在江西九江举行的“匡庐谜会”中，一举夺得团体总分，个人单项、总分等数项桂冠，使全国谜人为之瞩目。海派谜人声誉鹊起，从此奠定了“海派灯谜”在全国灯谜界的重要地位。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处在全国经济中心地位的上海，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了，观念更新了，这其中主要是价值观和审美情趣的改变。同时竞争的加剧使人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现代科技的发展和西方文化的介入，改变了人们的知识结构。海上谜人却在坚持传统的基本规则的前提下，紧跟时代的脚步，适应市场的发展，满足人们精神娱乐的需求，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海派灯谜”。
我有幸与茂业合撰一文《海派灯谜今昔谈》，内中曾对“海派灯谜”的风格与特点作过一些介绍，让读者能领略个中的谐趣，今摘述于下：
所谓“海派灯谜”，具备了“海派文化”的通性：
第一，多元化的结构。上海人是一个复杂的群体，方方面面皆呈多元化特征。因此，“海派灯谜”中不乏有雅趣，当然也有俗味，但更多的是俗不伤雅，雅中有俗，形成了雅俗并存、雅俗共赏的多元化的异彩纷呈的格局。
其二，包容性的气度。大海可纳百川，“海派灯谜”广泛吸取了世界各地，包括我国台湾、香港乃至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华人地区灯谜的精髓，加以海派的包装，形成了海派特有的风格。它可以假外来文化、新鲜玩意、网络热词、潮人潮事、新闻焦点等用作典实入谜，信手拈来，皆成妙构。
其三，讲究实惠的作派。不求名垂千古，但求轰动于一时；极尽“花言巧语”之能事，不为孤芳自赏之标风；因而追求趣味，迎合人们的趣味，从而争得更多的猜众。
其四，富于创造力。“海派灯谜”是创作，是一种富有创造性的作品。其不拘泥于古人、名家的藩篱。从创作思想、创作原则到创作手法都有所突破。海派谜人大多受过现代高等教育，深受海派文化氛围的熏陶，他们得天独厚，故在灯谜创作的研究和实践方面，对于谜坛有着不可取代的贡献。
其五，也是最后，开拓的精神是海派谜人最可宝贵的特点。他们有极为宽广的视野，注重向灯谜以外的领域开拓，善于包装，以赢得方方面面的支持。尤其是以“市场经济”的思路办谜事，再加上依靠新闻媒介，诸如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互联网，争取一切可以合作的对象，最终就会取得成功。
“海派灯谜”可以归纳出以下一些特点：浑成贴切，松动空灵，崇尚趣味，雅俗共赏，兼收并蓄，标新立异，等等。在内容上，多用新的、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摒弃老掉牙的“四书五经”之类的高、古、雅、奥的名目，大量地把人们工作、学习、生活中常见的事物、知识、趣闻，制成灯谜。在形式上，坚持传统，又不为传统所束缚，以趣味性为重，让猜的人猜得出，笑得出，笑过之后有回味。
“海派灯谜”历来追求“知趣”二字。知，是说谜中应孕含文化知识，例如：“匹诺曹一再说谎‘（打军队称谓二）“准将、连长”，倘若仅知道外国童话《木偶奇遇记》主人公匹诺曹在说谎后鼻子会变长的故事，未必就能猜出，还要知道“准”在古汉语中可作“鼻子”解释，如“隆准”指高鼻子。趣，是强调灯谜得有趣。例如：“一口外语山东腔”（打新疆地名一）“吐鲁番”，此谜“吐”意为“吐白、说话”，像“一吐为快”的吐，“鲁”代表山东，“番”解作外国或外族，像“番茄”等。谜面犹如描述姚（慕双）周（柏春）独脚戏，让人觉得亲切有趣。
“海派灯谜”还奉“三新”为灯谜创制的“葵花宝典”。所谓“三新”，即要求“谜面内容新“、“谜底材料新”和“扣合手法新”，以使灯谜走出制谜题材雷同、手法老化这一“瓶颈”。再分别举几个例子：谜面内容新，如，2014年年底电影表演艺术家仲星火不幸逝世，海上谜人特以灯谜表示怀念：“惊悉‘马天民’仙逝”（打京剧名一）《闻仲归天》（注：又名《绝龙岭》），“闻”别解成“听悉”的意思，“归天”就是“仙逝”。这是以新闻入谜；谜底材料新，如“地价猛升”（打三字网络新词）“土豪金”，“豪”作“强大”解释，“金”是“金钱”，谜底解释成“土地猛涨钱”；扣合手法新，如“一秒左右”（打台湾艺人二）“大S、小S”，谜底中的“S”作时间里秒的缩写，时间单位秒(second)是国际单位制中时间的基本单位，符号即S。
刘茂业的灯谜创作充分体现了上述特点，堪称典型的“海派灯谜”风范。在拙著《江更生闲话灯谜》中，我曾经写道：“他的灯谜已臻相当水平，如其代表作‘曾是惊鸿照影来’（打文学名词二），谜底：游记、唐诗（注：别解为‘陆游惦记着唐琬的诗句’。面为陆游《沈园二首》句），就曾入选‘二十世纪百佳灯谜’之一。所作诸谜，出规入矩，谜味醇正，妙心‘别解’，传神阿堵。藏掖底材，经营面句，拿捏谜文，转折照应，勾味酿趣，均自具炉治。是海派年轻谜家中‘集大成’者。”其谜作散见于报章及各种灯谜书刊，如《新民晚报•夜光杯•今宵灯谜》、《理财一周•金融灯谜》等，例如拙编《中华谜海》（2000年学林出版社）中的《当代42家谜钞》就曾收录其《柳叶春灯录》，有谜近百条，本书“附录”中还特地收入他历年创制的500条灯谜。这些灯谜趣味浓郁，时代气息强烈，堪称“虎虎有生气”（灯谜又名“文虎”），谜谜有新意，诚可谓不让先辈，直逼时贤，足以示范后昆。
近年来，他致力于灯谜历史与理论的研究，遍搜古今灯谜文献资料，其谜书庋藏数量之多、质量之精，在廋坛谜界，名声远播，荣膺中华谜坛“谜书收藏家”等令誉。茂业属60后一代，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生活，重担在肩。可是，他孜孜矻矻、兢兢业业，辛勤耕耘于谜学园地，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撰写的谜话刊于全国晚报龙头《新民晚报•夜光杯》达数十篇之多，还荣幸地在语文权威刊物《咬文嚼字》杂志上首辟谈谜专栏，广受读者追捧。尤为可喜的是，他的多篇重量级论文在谜坛频频获奖，业绩斐然。
唐代大文学家韩退之老夫子在《进学解》中说得好：“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我愿茂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海派灯谜”义无反顾地传承下去，发扬广大，为这座美丽而时尚的城市作出更大的成绩和贡献。
丙申季春写于南市溪边小筑
（作者系中华灯谜学术委员会顾问、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理事，著名民俗、灯谜专家）
★《灯谜聊天室》2016年11月已由上海三联书店最新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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