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卜筮和隐语、谜语 |
| 发表日期:2007-10-06 17:12:32 |
袁先寿
《左传》“定公四年”载卫祝佗言云：
是使之职事于鲁，以昭周公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数，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
郭沫若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附录》里，就此指出：“鲁有祝宗卜史”。其实巫被分权已是大势所趋，不仅鲁国，其他邦国也一样。如在晋国，《左传·成公十七年》：“晋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僖公二十五年”：“使卜偃卜之。”以及“襄公三十年”的“史赵曰：‘亥二首六身’”。于是在商代有权有职的巫，当时不仅要从事求神、占卜，还要掌管天文、星象、历数、史册；巫医、巫马还能治人、医马。到了周代，除了交通鬼神外，其他职掌都归了王权。王要通过祭祀，卜筮，假鬼神之意愚民；隐语的含糊多解，在祭祀，占卜上还是有用。故朝设隐官，宫备隐书。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说当时是“以隐取士”。但是，从《国语·晋语五》：“范文子莫退于朝，武子曰：‘何莫也？’对曰：‘秦客瘦辞于朝，大夫莫之能对也，吾知三焉。’”这段故事里范文子得意的样子来看，懂得隐语既能称道于同侪，又可称雄于外国。确是那个时代登龙一术。
再以战国荀卿写《蚕赋》为例，在写完蚕的特征后，他不是自己推出谜底，而是用“臣愚而不识，请占之五泰。”后，再“五泰占之曰：”总结出乃“蚕”。所谓“五泰”，刘师培《荀子补释》认为乃神巫之名。《蚕赋》所用形象法正是卜筮惯用手法。再看他另外二赋用“臣愚不识，敢请之王。”再由王揭底。说明那时王、巫都熟知隐语，善于解隐。
从《左传·哀公九年》：“晋赵鞅卜救郑，占诸史赵，史墨，史龟。”看，三个史官都兼任了占卜；可知，卜、史分工并不明确。晋国如此，鲁国也一样，“襄公九年”：“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也是史兼卜事。因此，史对可以在卜筮中用上的隐语，随时注意，及时收集。如“亥二首六身”，虽既非军国大事，又无关王室动静，竟史赵记之，而鲁太史汇之。再如“麦掬鞠穷”（“宣公十二年”）；“呼庚呼癸”（“哀公十三年”）。虽然写的是大事，但又何必要将小关节写得如此详尽呢？显然与当时史官兼卜官有关。
于是，隐语结缘史册。南朝梁刘勰在《文心雕龙》里写道：“隐语之用，被于纪传。大者兴治济身，其次弼违晓惑。”正由于隐语手法适合巫卜的需要，所以在魏以前，隐语占了便宜。刘勰赞曰：“古之嘲隐，振危释惫。虽有丝麻，无弃菅蒯。会义适时，颇益讽诫。”隐语的确登上了大雅之堂。
早在春秋时期，当时智者孔子已提出：“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祭有祝、宗负责；“如在”，就是鬼神并不在，所谓能交通鬼神的巫，又有何用？于是，巫的影响虽仍存在于朝，但作为个人，巫就只能渐渐挟技退出庙堂而到江湖，所谓“技”，除了装神弄鬼外，还有的就是含糊多解的隐语。同时，在朝廷，隐语虽仍被帝皇用来搞谶纬，造童谣，为自己统治的合理性找根据。而另一批较具灵活头脑的文人，则用隐语相互嘲弄，或为皇上消遣；据此，刘勰说：“魏代以来，颇非俳优；君子嘲隐，化为谜语。”君子不用隐语“振危释惫”，而是用来“空戏滑稽”，于是“虽有小巧，用乖远大。”就不能“颇益讽诫”，而“堕落”到和 “小民”的谜语一样了 。但是由于君子仍旧在嘲隐，并且有《左传》的前例在，《北史》和《南史》中，仍收有“箸”谜和“屐”谜。但是，这不过是隐语“化为谜语”后从卜筮沾光的余波而已。
巫到江湖后，隐语——也就是谜语与迷信迅速结合，不论占梦、扶乩、测字、算命；以至僧道，都会用谜语来预言人的休咎。如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五》云：“有番僧难拖，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贯金石，变化无穷。时时预言人凶衰，皆谜语，事过方晓。”宋孙光宪《北梦琐言》云“晖州僧洪密以禅宗谜语，鼓煽愚俗。”谜语的模糊多解的特点已被利用得淋漓尽致。当然对明智者来说，其信誉也已扫地。如明李渔在《闲情偶记·音律第三·别解务头》文中说：“岂得为谜语欺人者所惑” 。可见，即使不谈迷信，谜语有时也被看作是欺人的手段了。
有些谜友认为谜所以不能像其他文学艺术那样蓬勃发展是受到巫的连累；其实，隐语能够上载史书，倒是因史卜相兼，而受到巫的好处。即使以后谜语受累，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何况，巫是第一代文化人，初民时代一应文学，艺术，科技，医学，历史，教育等都受其影响而发展；以后在民间也都受迷信团体利用过，可是，目前还不是都欣欣向荣吗？主要它们已发展到不是浅薄的迷信团体能够利用上。而谜语，可以看宋代的“商谜”，不定谜目，名为斗智，实际像当今象棋摊以残局骗钱；明末阮大铖《春灯谜》传奇剧中所表现的商谜：“打得着的，拿这一串钱去作彩头。打不着的，照依我这串钱的数，输与我每（们）。”大凡赌博，是骗局的可能性也很大。又如何叫人看重谜语呢？但是，自从灯谜兴起以来，前辈谜家陆续作了不少规定，如不可以本义商，加标谜目，谐音设格，不教谜面抛荒，底有闲字等，都是力求使谜不能多底，以杜绝以谜欺人的可能。可以断定，在灯谜不断规格化后，一面只有一底，从根本上消灭模糊解释的可能，迷信方面就不可能再来利用灯谜了。这样，巫的负面影响，只能波及到谜语为止，而不可能波及灯谜，那就需要谜人不断坚持扣合的唯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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