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迷过谜瘾 |
| 发表日期:2008-12-01 09:29:16 |
江更生
我曾戏言，不佞一生与“金瓶梅”结下不解之缘。朋友闻后皆作惊讶状，因从未听说我有与“金学”沾过半点儿边。经我一番解释，方始拊掌莞尔。原来“金瓶梅”三字是我三个爱好的谐音，“金”谐京剧的“京”，“瓶”谐评弹的“评”，“梅”谐灯谜的“谜”（吴语里，“谜”读如“梅”）。
我接触京剧的时间，可用得上一句歇后语“老太太的被子——盖有年矣”。从学龄前就随家大人往天蟾舞台、大舞台、中国大戏院等处看戏，读初中后，以积下的零用钱去昭通路、东新桥一带的旧书摊，去买刘菊禅编的《戏报》合订本、张古愚编的《十日戏剧》、梅花馆主（郑子褒）编的《半月戏剧》等，星期天钻进票价最底的游乐场去观大京班，几乎看遍了上海所有的游乐场。在那里看了许许多多的戏，其中有不少冷门戏，那时候的剧目真丰富，能看好几个月都不重复，哪像现在演来演去就这几出。虽说是“公司”游乐场的大京班，那儿也藏龙卧虎，拥有着众多技艺过人的演员，例如“大新公司”（今市百一店的顶楼）的筱高雪樵、宋紫珊（宋宝罗之妹）、阎世喜、姚雪涛，“先施公司”（今黄浦区文化馆）的白云亭（刘长瑜的公爹）孙鹏志、张君屏（杨畹农的弟妹）、孙瑶芳（孙明珠之父）、魏朔峰，小东门“福安公司”的陈桂兰（陈小燕的姑妈）以及“大世界”的筱毛豹等，无不戏路广阔，功夫超群，今天看来，个个都可冠以“京剧表演艺术家”的头衔。可以这么说，我学生时代京剧知识的进修是在游乐场里完成的。
参加工作以后，与京剧的感情，真可谓与时俱进，简直到了着迷的地步。看电视总是锁定戏曲频道，常常惹得老妻与小女的抗议。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无与京剧沾上边的，我都喜欢。那些谈论京剧的书，自不必说，见了就买，多年下来，居然有好几书橱。遇到京剧音带、VCD、DVD碟片如见故人，也要请回寒舍，久而久之已经片满为患。碰到妩媚动人的京剧脸谱，心里便痒痒的，在我的藏品里，有脸谱扇面、脸谱屏条、脸谱挂毯、脸谱挂历、脸谱蛋壳、脸谱鹅卵石、脸谱景泰蓝钥匙圈，等等。
因我对灯谜也嗜之有癖，故而制作灯谜时，尤其偏爱京剧题材的，并戏谓此乃“熊掌”与“鱼”能以得兼品尝之妙法。有关京剧灯谜，自诩平生得意之举有三：
一是与上海市工人文化宫京剧团合作，举办了一场京剧演唱猜谜会。请大家听完一段京韵妙歌后，根据其行当、流派，以及剧情及唱词内容等，按照谜目，猜出谜底。例如以《捉放曹》“宿店”一场里陈宫的“听他言……”的那段自怨自艾的唱腔为谜面，要求听了后猜一个苏州弹词开篇名，谜底为《宫怨》，别解后意思是“陈宫在埋怨”，这是结合剧情唱词内容扣合的。又如：用马（连良）派声腔连唱三个名段：《甘露寺》中的“劝千岁……”、《借东风》中的“学天书，习妙法……”和《十老安刘》中的“此时间不可闹笑话……”，要求据此，打央视节目一，谜底为《马戏集锦》，别解为“马派名戏集在一起”之意，这是以流派特点入谜的例子。二是与上海东方广播电台名牌栏目《东方大世界》主持人陈濛小姐联手，编写了《京剧与灯谜》广播节目，参加全国广播节目评比活动，获得奖牌而归。三是与篆刻家陆渭平兄（单晓天先生高足）共同编印了《京剧灯谜印谱》，何满子先生、刘衍文师、陈以鸿先生、刘永翔兄闻知，纷纷赐诗赠词，予以鼓励。
我一直有一个宿愿，总想为京剧做点什么，机会终于降临了。我供职的汉语大词典出版社为弘扬民族文化，振兴京剧艺术，组织上海艺术研究所、上海戏曲学校的专门家，由黄钧、徐希博先生任主编，编纂《京剧文化词典》一书，数十位学者、专家，通力合作，毕14年之功编就。我夤缘成为该书的责任编辑，正中下怀，不禁想起了晋代“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所说过的那句名言：“一生能蜡几两屐？”，顿生“一生能编几本好书？”之感，于是勉力加工文字，核对资料，编制索引，商借图片，得使这本词典得以顺利面世，也算了却了一段京剧情缘。
我盘点了一下，笔者历年来创作与京剧有关的灯谜的品种还真不少哩，除了有猜京剧戏名的，如“挥泪斩马谡”打麒派名剧《杀惜》（注：别解为“一边杀一边可惜”）、“奥运会会徽”打杨派武生戏《连环套》（注：据其图形相扣）等。有打京剧演员琴师、鼓师、导演、编剧、研究家等名字的，如“从娃娃抓起”打著名前辈生行艺人“谭小培”（注：别解为“说的是从小培养”；谭，通“谈”）、“豪言壮语”有打“四大须生”中的“谭富英”（注：别解为“谈话富有英雄气概”）、“牙牙学语”打“四大名旦”中的“尚小云”（注：别解为“说话的还小着呢”；尚，作副词“还”解；云，作“说”解，如“诗云子曰”的“云”）、“护花栏杆”打京剧艺术家“杜近芳”（注：别解为“不准接近花儿”；杜，作“杜绝”解）、 “大西王朝”打奚派老生传人“张建国”（注：别解为“明末张献忠所建的政权”）、“赏灯”打程派传人“张火丁”（注：张，作“张望”、“观看”解；灯，扣“火丁”）、“胜利在望”打杨派老生传人“张克”（注：张，作“张望”解；克，作“胜利”解）、“全是美眉” 打京剧研究家“齐如山”（注：美眉，别解为“美人之眉”。旧诗词常用山来形容弯弯的秀眉毛，称之“眉山”，故扣），等等。还有打京剧行当、曲调和术语的，如“儿童相见不相识” 打行当“小生”（注：生，作“陌生”解）、“荒腔走板带忘词”打行当“唱功老生”（注：别解为“唱的功夫老是生疏”）、、“七侠五义” 打京剧行当别称 “打英雄”（注：别解为“十二位英雄”；一打，作“12”解；“打英雄”即“武行”的别称）、“取缔淫书淫画”打京剧曲调“反二黄”（注：黄，别解为“黄色”、“色情”）、“乐煞二郎神”打京剧曲调“快三眼”（注：别解为“快活的三只眼杨戬”）、“头悬梁”打京剧术语“吊毛”（注：毛，别解为“毛发”），等等。
然而，更多的是运用京剧的有关知识，如剧目、演员、唱词、术语和掌故等制成谜面的，等等不一而足。例如：
打渔杀家（打成语一） 谜底：恩将仇报（注：别解为“萧恩把仇来报”之意）
昭君出塞（打话剧一）谜底：《丽人行》（注：别解为“美人出行”）
麒麟童父子同台 （打文艺新词语一） 谜底：双周演（注：周信芳、周少麟双双演出；“双周演”，指每两周一次的公益演出）
“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甘露寺》唱词）（打已故苏州评话演员一）谜底：张鸿声（注：别解为“张飞宏亮的声音”）
钻锅 （打辛亥革命团体一）谜底：强学会（注：“钻锅”，京剧术语，指演员在极短的时间内，临时抢记学会自己原本不会的戏）
六场通透（打五字成语一）谜底：何乐而不为（注：“六场通透”，京剧术语，指乐器件件精通，全能行的乐师。谜底别解为“没有一样乐器不会使”；乐，作乐器解；为，作动词“干”解）
黄三、姜六、俞五、盖五皆名伶（打辞书出版用语一）谜底：四角号码（注：别解为“四位名角都有带数码”；黄三，净行前辈黄润甫；姜六，小生泰斗姜妙香，俞五，京昆大师俞振飞；盖五，“江南活武松”盖叫天。“三、六、五”排行今别解为号码）
京剧系列讲座（打中药名二）谜底：陈皮、黄连（注：须读作“陈/皮黄/连”，别解为“陈述皮黄是接连着说的”；皮黄，即西皮、二黄的合称，京剧的别名）
此外，我还设计过以哑谜的形式出现的“另类”京剧灯谜。哑谜，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另类”灯谜，它的谜面很别致，不是用文字，而是用实物。它的猜法更奇特，猜的人不必开口，只消做出动作去猜谜底就行了。倘若出谜者仍不明白其意，可用笔写出所猜的答案。一切均在“不言之中”。记得二十多年前，在1979年南京的“九城市灯谜会猜”时，我设计;几则哑谜儿，受到了与会者的欢迎和谬奖。一则是：桌上放着一只装有13根短木棍的小箱子，要求猜的人，做一动作猜两出京戏名。有一位中年人上前，从箱里取出12根短木棍，然后把箱子盖上。我当即递上奖品，原来他已猜出，谜底是：《打棍出箱》、《独木关》。经过别解后的意思是“一打，即12根棍子出箱子，剩下单独的一根木棍被关着”。另一则是：桌子上分散放着若干张各种照片，桌旁有人字梯一架。要求猜的人做些动作也猜两出京剧名。结果让一位年轻人猜破了，只见他将分散的相片和在一起，然后拿着往梯子上爬了几级。这则哑谜的谜底是：《将相和》、《拿高登》，别解后的意思是“将相片和起来，拿着往高处登攀”。还有一则就更逗人了：桌上放着一串互相连套的钥匙圆圈，旁边设有附言：“男同志谢绝猜射”，要求猜者做一动作，打京剧名二。后来让一位女士给猜中了，她上前细心地将连套着的一串钥匙圈一一解开。旁边围观的群众要她说出谜底，她并不开腔，却在纸上写道：《女起解》、《连环套》，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叫好。
这真是：文虎、皮黄“两下锅”，赏“灯”品戏乐逍遥（注：文虎，灯谜的别称；“两下锅”，原指两个剧种同台合演）。
（以上原载《中国京剧》2008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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