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虎百则（下） |
| 发表日期:2009-08-21 12:00:03 |
江陵李笠僧
有以小说用作谜面者，多不免松泛。如伍子旭之“宝玉见夫人来，一溜烟跑去”，射六才“松了金钏”；“冷冰的一片，羞得袭人胀红了脸”，射“玉精神，花模样”，此用《红楼》语。“何前之渺渺，而遽累然”，射《易经》“小人道长”；《十五家谜契》之“生不忍以家政累之，仍欲自任，女不肯，经纪弥勤”，射唐诗“还归细柳营”，此用《聊斋》语，俱紧切。
隐语用格局，下乘也，必底面皆有可采处，或谜面现成，谜底非用格不能吻合者，而后偶一为之。如：“白云千古”，用卷帘格射四子“故龙子曰”；“行三十里乃悟”，用粉底格射《左传》“退一舍而许之盟”，皆有意义。
包白格非但指一二字言也，必谜底之白字甚多，包之云者，所包者广也，若白一二字，则皓首、粉颈、素心、鹤膝、粉底、夹雪等格俱在，何不直书某格哉。
隐语用格局，皆指谜底言。盖谜面由我造，此字未妥，改用彼字，此语未达，改用他语。谜底为已成之局，迁就不可，变更不能，于不可迁就中求迁就，不能变更中求变更。而格局以出，是格局非特为将就谜底而设，亦无聊之非非想也。
格局亦有用于谜面者，惟包白一格最多。包白云者，即双关语也，借用同音之字面，藏隐语之新机。如：“为什么损身破节，把奴引上了钩。满屋言（檐）语（雨）亏奴受，要得奴泪干，除非云雨后；要得奴心甘（干），除非情（晴）长久。”（射物“竹笕”）字字有着落，语语贯串，自然成文；包白几字，如画龙点睛，跃之纸上，有腾飞之势，真空前绝后之作也。双关语亦有不须包白者。如：“奴本是夜叉头，随处钩留。只怕你为风流，才把奴丢。到如今提起来，害得奴点点滴滴泪难收。”（射“船锚”）“这丫头，主人要收，将高就低来成就，虽不能搪门抵户，亦算大奶奶一个帮手。”（射“叉棍”）尤为神妙。
有用谜格作谜料者，如：张南村之“午桥夹雪滚香涛”，射四子“端章甫”，盖浭阳端制军号午桥，南皮张相国号香涛，（章谐作张）是眀用夹雪格。陈飞青之“雨打梨花深闭门”，射古人名“关羽”，是明用梨花格。“落日照大旗”，射“帅”字；落日以状红圈，大旗，帅字旗也；落日照于大旗，犹“帥”字系铃也，应读作“长子帅师”之帅字，是暗藏系铃格。
隐语有未见格局，及射出后始见者。如：“入太庙，每事问”，射《诗品》“脱帽看诗”，脱帽系格局，“看”字脱去，只余“诗”字，即所射之的也。又《十五家谜契》“鸿鲤”射六才“颠倒瞒着鱼雁”，谓颠倒“鱼雁”二字，而瞒去“着”字，是暗藏鸾凤格。
用卷帘、鸾凤等格，宜如织锦回文，颠倒反复皆能成句。非然者如周诰殷盘，读之尚嫌佶屈聱牙，遑云暗中摸索乎。鸾凤格尤只宜颠倒一次，若颠之又颠，倒之又倒，殊寡味也。
系铃格人多知将底字改声，而不知亦可变音。如：“长君之恶”，射四子“一行不义”，行，读作杭，同一平声而音则不同，设不注明系铃，则取意莫由显露矣。
对偶格不宜作隐语，以射句中必有一对字，人先知之而有隙寻矣。若：“晋人有冯妇者”，射“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是又对偶格之花样翻新者。
非特对偶格不宜作灯虎，即解铃、系铃亦不宜常用，盖谜底应解铃、系铃之字，与谜面绝无关合者，即设想不到。而一字两声之字，能关合谜面只有此数，由谜面子字义而比类思之，而应系、应解之字得矣。由字寻字，虽不中，不远矣。近日作灯虎者，于此二格，多不注明，亦不欲与人以可乘之隙也。
“曰予小子”射“此之谓自谦”、“死则同穴”射“井有仁焉”，本书“慊”作谦、“人”作仁，朱注谓：当改“谦、仁”为“慊、人”始合经义。今仍作“谦、仁”用，谓庐山格，此格不宜作灯虎。盖作者既用此种字句作谜，即不能不标明是格，书中此种字句寥寥无几，而又深入人脑，故射者不待思索即已得矣。灯虎固乐人射中，若不假思索而得之，则射者之高兴正主人之短兴也。犹记谢子初开灯社，有谜云：“烛影摇红驾始崩”，射四子“然后大行”。此谜尚未粘灯予即射中，子初云：“此谜借典作谜面，予拟尚能惑人，不谓片时 竟一口道破，何其捷也。”言次，甚觉败兴。
问答体不宜作灯虎，以谜面为问题，谜里为答词，不合谜境也。惟“三百六十步之谓何”射“量”；“三百六十度之谓何”射四子“周霄问曰”；蔡养樸之“乘法为除法还原，试详言之”射“将以反说约也”，谜面虽系问题，谜里乃别运新机，虽问答亦何嫌。
歇后语不宜作灯虎，以灯虎里面相关合，在取极不相干二语，使之作合，作合后又觉移易无从者，方为上乘。歇后语既有上文，则下文不言自明，灯虎用此语类，是不啻以谜里告人也，故曰不宜。
或云不喜用典作谜，以与人可乘之隙也。告之曰：“古人集句成文，后人因而用之，是名曰典。子能舍古人之文字而自造一种文字乎？但谓典为我用，我不为典用则可矣。”如李寿青 之“才推两司马”射四子“始舍之圉圉焉”：才，本作才华解，彼作适才解；两司马，龙与相如也，彼作圉人解。“先祖之儿非禅也”射“故君子不出家”：先祖，本指刘备，彼作已故之君解；禅，本指刘禅，彼作禅门解。是典为我用也。如“布曰如父子何”射“奉先思孝”；“信亦亡去”射六才“何必苦追求”。是我为典用也。
人但知将谜底拆开分扣谜面，不知谜面亦可拆开分扣谜底。如：“沐浴之用总赅，身首须分别之”，射四子“盆成括见杀”；“书不露锋芒”射剧名“鱼藏剑”，皆是。
隐语取一字作里、面者，佳作极难，以取义太狭故也。惟《十五家谜契》“上”射“陟”字，盖“陟”字拆为“少了‘直’ ”；“十”射“思”字，盖“思”字拆为田心，“田”心乃为“十”字也。最妙！
以诗词作灯虎，句法最难工稳。如陈飞青之“落花一片翻飞去，明月十分斜照来”，射“蒋”字；汪丽甫之“春半天，人立残霞雨后鲜，桃李笑嫣然”，射四子“奏假无言”。关合既极恰切，选句亦复名贵，诚可谓悠悠天钧矣。
余避暑匡庐遇西人某，谓余曰：“贵国有所谓灯谜，君知之乎？”曰“然！”某曰：“有谜云：‘左看三十一，右看一十三；左右一齐看，三百一十三。’射一字，请君射之。”余明知其为“非”字，而彼乃误“二十三”为“一十三”，故射“丰”字。某曰：“不然，乃‘非’字。”余曰：“君误矣，‘非’左右一齐看，岂止三百一十三乎。”某乃逊谢。
灯下常有小儿溷迹其中，动曰“请教”，社主不察，漫应之，每致哄堂，射虎者于钩心斗角时，殊觉不堪其扰。犹记余与蔡养樸、尹精甫同开灯社，有谜云“核桃包打”射四子“观过，斯知仁矣”，小儿辈因此面为习闻语，于灯下请教者数矣，后每于途间遇见我辈，亦必向之曰：“请教‘核桃包打’”，我辈惟一笑掷之。余与友人谈及，友云：“灯虎事同儿戏，宜乎为儿所戏矣。”
灯虎之解人颐者，每近于俗情，然不善作谜者，每以粗鄙龌龊语将之，此可为博射虎者之一笑。如：“是舅父还是亲父妹妹养的杂种”射“夫非尽人之子与”，此种谜面，稍有身份必不请教，以碍难出口也。作者方自鸣得意，直俗不堪医矣。必如《十五家谜契》之“见妻含怒便心惊”，用粉底格射《书经》“内作急荒”；“怕老婆的羞下跪”射四子“懦夫有立志”，皆俗不伤雅。若“视之男也”射《诗经》“相其阴阳”；蔡养樸之“持其柄而摇之，虽有存焉者寡矣”，射六才“便休，罢手”，尤觉蕴藉风流。
某出灯虎，其邻贾人也，入场观射。某戏作一谜诮之曰：“跷着须子弯着腰，也学区区模样”，射虫名。老者怒其戏己也，曰：“吾虽不善射，君宁禁人旁观耶？何轻人乃尔！明日当邀文人数辈，与君理论。”某笑应之。翌日，老者果某至其宅，只见来宾数辈，多系文人。某乃谓众曰：“阴湿地有虫，俗名圆驼驼，诸君知之乎？”众曰：“然”。“鄂垣谓蟋蟀曰区区，诸君知之乎？”众曰：“然”。某曰：“其须则维廉之须也，其腰则谢豹之腰也，（有虾名‘谢豹’）其模样则区区模样也。”众乃哄堂，老者亦为解颐。（此虫何名物，请质诸博物家）
昔有医诗者曰：“某句宜泻，某句宜补”，谑辞也。我谓灯虎可泻可补者，尚称佳制，若泻无可泻，补无可补，真不可救药矣。
昔日赠品，其佳者多用片金刺绣等物，今日无此厚赠，有之亦不过舶来玩好品。余谓针线出自女工，玩品购诸贾肆，皆不若自出所长之为雅也。（如书画著作皆是）
灯虎通用图书，向者有“春灯雅集》”、“不堪持赠”、“博乎云尔”、“秀才人情”、“见笑”、“求教”各种，颇饶趣味。如前二亭两李，类皆各制专章，而“竺亭雅集”为公共图记。近有以书灯虎之纸条专为刻印者，如汪雨人孝廉、杨文川医士及谱弟谌凤九皆是，亦灯虎润色物也。
灯虎有不必假诸文字，即随景点缀，亦足藏新机者，如：某画一牙牌，中“长五”、“天”、“地”排各一，射唐诗“数点梅花天地心”。凤九仿之，画一“三六”（黑九点），射一“丸”字。或询凤九：“何不画‘四五’□九 乎？”曰：“‘丸’字朱书乎？抑墨书乎？”或乃悟。
有某画一猴，射“坤、坎”二卦名，意即：“坤”欠“土”为“申”字。申为猴之属相也。是亦灯虎中别裁。
以画作谜，贵有机杼、有含蓄。如刘褒画《风图》，人即觉寒，画《云汉图》，人即觉热，是名家题画中之诗也。画则佳矣，其如非佳谜何也。近日各报所出画谜甚夥，大都一目了然，且有不须画、不必画而画之者，其用意有所指也，窃不愿其以谜名。
鄂垣灯虎，既揭则随赠品俱付射者，他处不尽然。有赠物而留条者，有将谜底书于谜条而复粘出供众览者。
灯虎有宜于今日而不宜于明日、宜于今年而不宜于明年者。如：“三月二十八游东岳庙”，集四子二“今日，旅于泰山”；“光绪三十年”射“当今之世”。以出灯虎即在是年是日也。如时过境迁，则成明日黄花矣。
射古人，有应书“古人”者，有应书“古人名”者。如“先生如达”射“师旷”，“师”非真姓也。《左传》与《春秋》、六才与《会真记》、人名与绰号、科学专门名词与普通名词。皆似一似二，均宜书明，使暗中 摸索者，得一线光明。
今之作灯虎者，每喜嵌生典或射异名，一以矜己之博，一以苦人所难，不知善作诗者，不在能押险韵，而眼前风月，一经锻炼，便觉耳目一新。善试人者，不在能出巧题，而普通理想，一经品题，自然轩轾立见。余每见此种灯虎，张之数日无过问者，是亦不可已矣乎。
韵目灯虎，多不作数目，非□□□□ 至多不过四字，数目字居其大半，若将其多数数目字而忽之，仅作“冬、江、支”等，何不直曰字谜而韵目哉。且必集数目而成一谜，始有意致。如：“郊祁并第”射“二宋、一屋”；“卜一不吉”射“十卦、九佳”，皆可传之作也。
灯虎射白，多不注几字，恐与人易射也。而不尽然，作谜之思想果新，虽眼前语，仍难捉摸。如杨电卿作“子曰”灯虎，至十余则，射中仍费几许心思，不闻到眼即中。余素不习《尔雅》，亦不识西人名，而射《尔雅》、西人名之灯虎，往往弋中。因作此种灯虎者，以此种谜底非人所习见、习闻，措意多属肤浅故也。灯虎之易射与否，亦视作者之用意何如耳。告以字数，讵足以露新机哉。
鄂垣出灯虎，善射四子、六才者最多，故四子、六才则张诸灯前，五经杂谜则贴之灯侧，揭出某条则补出某条，使射者一目了然，是游戏中未尝无规则也。
射句有书“某几字”者，必是句上下皆去几字而后可。如“为五斗米折腰”射六才“你且潜身曲槛边 ”，只“潜身曲”三字是也。如射上半句或下半句，仍只宜书半句。
汉皋《趣报》馆开灯社，余携友人两□ 射虎，所作灯虎皆平易近人，故同人每夕恒射数十则。社主以我辈善射，钦佩殊深，又知皆由江东来者，特备盛筵款之，取我辈名号，各系以诗，用作谜面，粘出征射，亦善主持风雅者矣。
余抄此卷时，落拓达□ ，侘傺无聊，因思旅箧中有武汉《文虎》半月刊，就中逐期
(P14－1行)
《慧观室谜话》
吾邑孟晓颿。（颿，古同帆）
吾有凤台薛少卿先生为谜界之巨子，应作：吾友凤台薛少卿先生为谜界之巨子。
……仍自欲自任，……。 应作：……仍欲自任……
《犬窝谜话》
“丿丨”打《四书》一句“一介不以与人”，又打“是非之心”；应作：“〢” 打《四书》一句……
亲老不知儿去向（）《礼记·檀弓》一句。应作：亲老不知儿去向（《礼记·檀弓》一句）。
于嗟闊兮。应作：于嗟阔兮。
（见（《蜀志》）。应作：（见《蜀志》）
念我獨兮，憂心殷殷。应作：念我独兮，忧心殷殷。
匪東方則明。应作：匪东方则明。
聊誌吾好而已。应作：聊志吾好而已。
命彼後車，謂之載之。应作：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以上句为“凤皇于飞”也。应作： 以上句为“凤皇于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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